她还是头次这么生气,气的都不知该怎么训斥面前这个竖子了。
李建成却抬起头来,认真的说道:“母亲曾教导我要关爱几个弟弟,要一视同仁,可如今连母亲都做不到这一点,又如何让我效仿?!”
“生而不问,与杀了他又有什么区别?”
“还望母亲应允!”
李建成今日格外的硬气,哪怕窦夫人已经这般生气,他也没有退缩。
窦夫人深深的呼吸着,一点点的平复了心情,她复杂的看着面前的李建成,而后开口说道:“去把元吉叫过来。”
“喏!”
李建成站起身来,走到了门口,让人去叫老四过来。
此刻的老四正在跟乳母哭诉自己被欺负的事情,忽得知母亲让自己过去,心里更是惧怕,可还是不敢不从,片刻之后,李元吉就可怜巴巴的出现在了门外。
李建成拉着他走了进来,一同跪在了窦夫人的面前。
窦夫人盯着李元吉看了许久,开口问道:“你今日又惹了什么事?”
“我对二哥不敬,被三哥给训斥了.”
李元吉在窦夫人的面前,极为的拘谨,完全没有一点在外头的样子。
窦夫人缓缓说道:“一母同胞,岂能不和往后不要再对你几个哥哥不敬,要听他们的话,好好读书”
李元吉错愕的抬起头来,窦夫人一直都不喜欢他,也很少去管教他,做了错事,也都是大哥去管,窦夫人几乎就是不干涉的态度。
李建成推了他一下,李元吉才反应过来,赶忙称是。
窦夫人又交代了几句,这才让李建成带着弟弟离开。
兄弟俩人走到外头的时候,李元吉还有些茫然。
李建成则是摸着他的头,认真的说道:“勿要怪罪你三哥,他也是因为在意你才会生气,回去好好读书.知道了嘛?”
“知道了”
李玄霸自然是跟刘丑奴,三石他们待在了一起。
他们许久不曾相见,有着说不完的话。
李玄霸笑着说起自己在国子监的趣事。
“我在国子监的同窗们,很长时日都没有读过书,把启蒙时学到的东西都给忘记了,杨祭酒上任之后,极为苛刻,连着考了很多次,考不过就要遣散。”
“他们便请我相助,我也没有直接告知他们答案,就只是以手势提醒,杨祭酒大概也知道,没有在意,因为这件事,大家对我都很喜爱,平日里也很是关照。”
“他们就送来了许多礼物,我都没有接受,后来我在院内锻炼,被他们看到了,他们就开始送我一些锻炼所用的东西,将那我小院又给堆满了。”
“他们虽然不善读书,但是各个都是能骑射,练过武的,他们还指点了我不少,又派了勇士来与我对练。”
李玄霸的这些同窗们,基本都是关陇集团出身,只有少数几个南边来的,关陇集团出身的二代勋贵们,读书不是很厉害,但是骑马射箭是强项,这是祖传的本事。
南边人因此看不起他们,南人觉得,这些关陇集团出身的大贵族,各个都自称是什么名士之后,门阀世家,可都是他妈的假冒的,一问祖先就说是什么古代的大儒,什么先秦圣贤,可一开口是狗屁学问不懂,骑马打仗倒是厉害,这算哪门子的圣贤之后?
当然,关陇集团的这些大贵族们是不在意这些的,说是他们的后代那就是他们的后代,绝非假冒,你要是觉得我们这些关陇武夫们都是假冒的门阀,那你可以先问问我们的带头人。
就比如当今的圣人。
圣人他们家,可是追认自己为大汉太尉杨震的第十五世孙,像那什么杨彪啊,食鸡肋的杨修啊,都是他们家的先祖,是正儿八经的弘农杨氏,绝对不是一些奸贼口中的六镇蛮夷
不信可以问问有家谱的正宗弘农杨氏的后人杨玄感,问问他是否也觉得圣人是伪造的是否承认圣人为同宗。
这些二代们对于李玄霸在小院里锻炼的行为,也是丝毫不觉得惊讶,他们更不会觉得这是有辱斯文,他们甚至会觉得李玄霸是走上了正路,就该这么锻炼,岂能去读些屁用没有的书籍呢?
所以,当下大隋的情况其实很好玩。
在治理经学的最高学府里,待着的都是一群武夫家的孩子们,其中有很多很多的老鲜卑,就算不是鲜卑,至少也带着鲜卑的血,对经学不是很感兴趣。
而在过去曾拟定了以门第选官的‘天才’门阀们,如今却因为官职不够,哪怕在经学上有着再高的天赋,也进不了这最高学府,又不愿意进四门学,只好走科举
刘丑奴和三石都听不懂李玄霸说的一些趣闻,可这并不妨碍他们乐呵呵的坐下来听。
李玄霸说完自己的情况,又问道:“刘师怎么没有一同前来呢?”
“教导公子的那位大刘公病了,小刘公就陪着他待在楼烦,准备调理好身体再来.”
“原来如此。”
李玄霸并没有急着返回国子监,在这府邸里待了一整天。
到了次日,一家人再次聚集起来,吃饭了一顿饭。
而后,李玄霸方才带上了刘丑奴,前往国子监。
三石本来也想跟着去,但是国子监不许女眷进入,虽然许多公子哥都不太在意这个规定,但是李玄霸还是愿意去遵守的。
等李玄霸到达小院的时候,早有人在等着他了。
如今的李玄霸那是比博士们都要忙碌,大家若是有什么要询问的,都来他这边,倒是很少有人去找那些博士们,李玄霸倒还好,他已经跟这些博士们混熟了,有些时候,在经学上遇到问题,他就去找这些博士们。
在如此众多的博士助教之中,李玄霸又与一位唤作鲁世达的助教走的最近。
这位助教丝毫没有架子,对学子们很热情,讲课时颇为风趣,学子们都能听得下去,许多学子们都觉得他才应该去担任博士。
上完了今日的课,李玄霸就再次找到了这位鲁助教,请他帮助自己解决困惑。
鲁世达捧着李玄霸的文章,看了许久,又笑呵呵的看向对方。
“玄霸,过去你来问我,倒也没什么,可如今,你的授业恩师应当是回来了吧,怎么还来找我呢?莫不是想要改投我的门下?”
“你要是有这个想法,我可是相当欢迎的,我这一个门生都没有,你来了就让你做大师兄.”
李玄霸知道对方是在开玩笑,他认真的说道:“老师因为一些事情留在了楼烦,还不曾赶来,就是赶来了,也不妨碍我跟您请教,老师向来就支持门下弟子们学习不同的知识,为自己所用。”
鲁世达请李玄霸坐在了一旁。
“实际上,这毛诗的内容,你不该来问我。”
“为何?博士们都说,您是最擅毛诗的。”
鲁世达笑着说道:“毛诗是南北都认可的,可就是因为都认可,这注释上的差距便极大,大到你不敢想象,你原先学的是北派的注释,跟我这个南人请教,我如何能解答呢?”
“无论南北,皆是同源,您是南人,却也在北边做官,这学术难道还能以地域来划分吗?”
鲁世达有些惊讶,“你老师没有跟你说过,南边的学派多偏玄学,玄而不实吗?”
“说过,老师还说北边的学问刻板拘谨,固步自封。”
“我觉得,学术不一定要一致,南北的学术,各有优势,也各有劣势,当今的士人,以地域划分,出生北方的就否认南方的学术,出生在南方的就否认北方的学术,实在是不妥。”
“若要破除南北隔阂,当以经学始。”
鲁世达眼前一亮,再次打量着面前的小娃娃。
“有志向。”
“不错。”
“将来若真有那么一天,你愿往南边钻研学问,可以告诉我,我带着你过去,少走些弯路。”
“多谢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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